約翰‧衛斯理評論﹝一﹞：阿得斯格街的瞬間成聖經驗

[宋澤萊]

【題目】阿得斯格街的瞬間「成聖」經驗
──談約翰‧衛斯理的「內住聖靈的律戰勝罪與死亡的律」的高度內在經驗
◎宋澤萊執筆
【注：約翰•衛斯理（John Wesley，1703－1791）曾是18世纪的一位英國國教（聖公會）神職人員和基督教神學家，後來自己開宗立派，成為英國衛理宗（Methodism）的創始者，後來傳到北美。衛理宗是如今美國第一大基督教派，衛理公會在美國大約有1000萬成員】
0.「成聖」是什麼意思？
「成聖」這個詞的意思，最簡單的翻譯就是「成為聖潔」。
〈希伯來書〉把基督徒徒的聖潔看得非常重要，12章14 節如此說：「你們要追求與眾人和睦，並要追求聖潔；非聖潔沒有人能見主。」
※
「成為聖潔」最終成了約翰‧衛斯理教派最重要的靈修標的。
※
而且約翰‧衛斯理認為人可以「完全成聖」，也就是說人可以「完全成為聖潔」。這個說法有些驚世駭俗，與馬丁路德或加爾文不太一樣，馬丁路德或加爾文都認為人不可能「完全成聖」，因為人到死都不可能像神一樣完全無罪，最少都還會有一些罪。
※
不過，如果您問約翰‧衛斯理教派的人說：「人真的能完全成為聖潔嗎？」
剛開始，他們也許會突然說：「當然可以！因為約翰‧衛斯理說人能完全成聖！」
但是您又問他：「你說可以成為神那樣的聖潔嗎？」
這下子他們就會略顯遲疑，最後通常會說：「不是完全成為神那樣的聖潔，我們還不敢這麼說；而是說能成為人可能達到的最大的聖潔。」
您又問：「那麼，成為人最高標準的聖潔是慢慢來的呢？還是一下子就能達到？」
他們通常會說：「是慢慢來的！」
※
這麼一來，我們就知道，約翰‧衛斯理教派的「完全聖潔」是指著人可能達到的最高境界來說的，而不是指著神的標準來說的。同時也知道約翰‧衛斯理教派把聖潔分成許多等級，有比較低等級的，也有比較高等級的。也許一個在聖潔道路奔走的良好的約翰‧衛斯理教派基督徒，一生會遇到一兩次或兩三次的「成聖經驗」，由低而高，完成他的「完全聖潔」的內在修養。
※
那麼，「聖潔」又是指什麼？簡單說：聖潔就是「不犯罪」。
人的罪是什麼呢？按照保羅在〈加拉太書〉5章19─20節所說，人的罪包括「姦淫、汙穢、邪蕩、 拜偶像、邪術、仇恨、爭競、忌恨、惱怒、結黨、紛爭、異端、 嫉妒、醉酒、荒宴等類。」這些都是人易犯的罪。因此，可以說：我們如果能不犯這些罪到一定的高度就成為聖潔。我認為還要包括擁有〈加拉太書〉5章22─23節所說的「仁愛，喜樂、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實、溫柔和節制」這種聖靈的果子到一定的高度，才算聖潔。
※
那麼，假如不計聖潔高低，約翰‧衛斯理本人的最重要一次「成聖」經驗是指什麼呢？那就是「阿得斯格街的成聖經驗」！
※
這次的經驗據他本人所述，就是「脫離罪與死亡的律」。這個經驗就是內住的聖靈終於把「罪與死亡的律」消滅的經驗，使他不再犯罪；也就是保羅羅馬書第8章所講的「內住聖靈的律戰勝罪與死亡的律」的內在經驗。這個經驗很了不起，是基督徒高檔的內在靈修經驗！
我把他的經驗略述如下，再加以評論：
●
1.阿得斯格街的經驗是什麼？
在約翰‧衛斯理一生的事蹟中，最重要的、不能不提的事件就是他在1738年5月24日在阿得斯格街﹝也有人翻譯成亞得街﹞所得到的內在更新經驗。這次的經驗使他終於獲得一種「信心」，這種信心事實上和我們一般人「對耶穌單純信靠」的那種使我們「稱義的信心」很不同，它乃是通過了「聖靈內住」所得到的「得救的確據」，約翰衛斯理使用特殊的名詞，稱之為「得救的信心」。衛斯理在這個經驗裡意識到聖靈已經除去他的罪，也除去他的己，並且拯救他「脫離罪與死亡的律」了。[1]
※
那麼，什麼是1737年5月24日阿得斯格街的整個經歷呢？
※
話說，在1７37年2月1日，衛斯理由美洲殖民地﹝今天的美國﹞回到了英國，感慨萬千。因為去美洲殖民地向印地安人傳教2年多完全失敗，情況可說是很慘。不但傳教失敗，在內心，他有時還認為自己對耶穌沒有信心。[2]
※
的確，1937年5月24日阿得斯格街經驗以前，約翰‧衛斯理認為自己是「無信心」的人，在最壞的情況下，自己否認自己是一個基督徒。有時，他甚至很不容易想起神，總感到自己的靈是浮躁及奢華的，每當生活壓力被除去後，這些劣根性就會浮上來，並且說一些不能造就人的話語。[3]在之前，3月23日，有一位摩拉維亞兄弟會的傳道者彼得‧貝勒先生來牛津，傳講「信心」的重要，衛斯理就問他：「或許單有信心就得救，但我們如何能勝過罪和死亡呢？」貝勒的回答使衛斯理感到震驚，對方說「活信心」的果子是聖潔及喜樂。[4]4月23日，貝勒又來聖安教堂﹝St.Ann﹞聽衛斯理的講道，聽了以後感到不滿意。當晚貝勒就帶著4個英國弟兄來看衛斯理，他們公開見證說，神曾在他們身上這樣行：使他們在一剎那之間，得到那在神的兒子寶血中的信心，並使他們改變，也就是使他們出黑暗入光明，從罪惡和恐懼中出來，進入聖潔和喜樂。 5月1日，彼得‧貝勒又來看他，想要援助約翰‧衛斯理脫離自我絕望的心境。貝勒勸約翰‧衛斯理不要放棄耶穌「信心」的恩典太遠，因為「信心」的恩典事實上是近在咫尺的。隨後，貝勒先生居然能勸服約翰衛斯理的弟弟查理接受「信心」的本質，就是單單藉著恩典就「得救」的道理。但是約翰‧衛斯理絕望如故。其後的幾周，仍深信自己缺乏信心。那幾天，儘管自己想尋求信心到底，沒想到自己又使自己陷入罪中，一直到5月24日才中止。
※
這種絕望狀況到5月24日上午，突然有了變化。在清晨5點鐘左右，當他翻開聖經時，看見〈彼得後書〉1章4節的經文：「因此他已將寶貴又極大的應許賜給我們，叫我們脫離世上從情慾來的敗壞，就得與神的性情有分。」他立即禱告，向神求取這種應許。當他準備離開屋子時，又去翻閱聖經，就看到〈馬可福音〉12章34節：「你離神的國不遠了。」[5]當晚，他很不情願地去了一個在阿得格斯街的會社。有個人正在那裏讀馬丁‧路得所寫的〈羅馬書注解〉的序言中的幾句話：「信心乃是在我們裡面的一件神聖的工作。它改變我們，使我們從神而新生，並殺死我們裡面的老亞當，使我們在內心、性情、思想及每一種能力上成為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並也帶了聖靈進入所有這些的裡面。哦！信心是一個活潑、有創造性、積極、有能力的東西。因此它不持續地做出善工是不可能的。它甚至不詢問是否應做善工，反而在任何人詢問以前便已做了善工，並且時時都在做。」在衛斯理想提出問題，詢問這種改變是如何發生之前，聖靈已經行了祂的神蹟，使他覺得「他的心奇妙地得著溫暖」。這時他馬上覺得自己的確已經信靠了耶穌，且單單藉著耶穌而得著救恩，並且拯救他脫離罪和死亡的律。以上，就是衛斯理的阿得格斯街的內在經驗。看起來沒什麼，但實質上卻非常偉大！
※
評論1：由〈羅馬書〉第7章進入進入第8章的那種經驗
這次的經驗真是不得了，在這以前，他常常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基督徒[6]﹝事實上他當然是的，而且是專業的傳道﹞，事後，他發現他的的確確是已得救的基督徒。以前，他向別人傳教，充滿不信，常常沮喪不堪，自我責難，想放棄傳教工作；之後，它傳教非常有力，聲音宏亮，在戶外數千聽眾的講道中，常常使聖靈大降，引動聽眾火熱的認罪悔改，終而慢慢建立循理會，影響了整個世界。
※
在1738年6月18日，在英國牛津的聖母瑪利亞教堂首次傳講「因信得救」的信息中，他清楚地敘述他在阿得斯格街得到的的那種得救的信心﹝不是一般人稱義時的信心﹞的內容，指出那種信心是「使人脫離罪惡的拯救。如今那些相信基督耶穌的人就不被審判了。這也就是脫離罪行及恐懼的救恩，因為他們所受的不是奴僕的靈，乃是兒子的靈。因此他們呼叫阿爸父，聖靈親自與他們的靈同證他們是神的兒女。」如果讀過〈羅馬書〉的人就知道，約翰‧衛斯理在這裡所說的得救的信心就是〈羅馬書〉第8章15節到16節的內容，也就前面所說的聖靈終於拯救他「脫離罪與死亡的律」了。
※
簡單說，阿得斯格街經驗以前，他還停留在羅馬書第7章所說的：「我覺得有一個律，就是我願意為善的時候，便有惡與我同在。因為按我裡面的意思，我是喜歡上帝的律，但我覺得肢體中另有一個律，和我心中的律交戰，把我擄去叫我服從那肢體中犯罪的律。我真是苦啊，誰能救我脫去這取死的身體呢？」可是在阿得斯格街經驗以後，他突然跳到羅馬書第8章所說的：「賜生命的聖靈的律，在基督裡釋放了我，使我脫離了罪和死的律了。」
※
衛斯理的經驗就是由〈羅馬書〉第7章進入第8章的那種經驗，這就是他成聖的經驗。
●
評論2：衛斯理的所謂「信心」不是指一般信徒的「稱義的信心」
在這裡，我們必須要知道，衛斯理在阿得格斯街所得到的「信心」，和我們一般信徒所擁有的「稱義的信心」是不一樣的。
※
是這樣的：我們一般人所說的「稱義的信心」非常簡單、寬大，就是指我們對耶穌單純的信靠，完全不需要仰賴任何行為。簡言之，當我們無條件相信《使徒信經》裡所說的耶穌一生行誼為真時，就算是信了耶穌。也就是當你信「我信耶穌基督，上帝的獨生子，我們的主；因著聖靈成孕，從童女馬利亞所生；在本丟彼拉多手下遇難，被釘在十字架上，死了，葬了；下到陰間；第三天從死裏復活；後升天，坐在無所不能的父上帝的右邊；將來要從那裏降臨，審判活人、死人」就算是稱義了。縮小範圍就如保羅所說：「因為人心裏相信神叫耶穌從死裏復活，就可以稱義。」這種「稱義的信心」也不需要百分之百﹝因為很難做到﹞，是允許可以有一些懷疑的。只要有低度的信，就算是有「稱義的信心」了。假如又向別人宣認你願意以耶穌為救主，那麼你就得救了。並且，信徒也不需要一定要知道自己得救，只要你信耶穌，就一定得救。同時，「稱義的信心」也不需要一定帶來聖潔和喜樂，即使一本平常，只要信耶穌，也就算是稱義了。
※
那麼，衛斯理有過我們一般人所說的「稱義的信心」嗎？我認為是有的。在阿得格斯街經驗以前，其實他已經對耶穌有信仰了，否則怎麼能冒著生命的危險跑到美洲去傳教！只是「稱義的信心」有時是軟弱的，容易產生懷疑。在懷疑來臨時，很容易認為自己不是基督徒。加上衛斯理是一個不善於欺騙、隱藏自己的人，所以他有時對別人承認自己不是基督徒。但是，若有信仰，即使是再低度的信仰，也算是有「稱義的信心」了。
※
這種「稱義的信心」的道理衛斯理以前是不懂得的，因為在阿得格斯街經驗以前，他從來沒有聽過「因信稱義」[7]的這個名詞，更不要說了解其中的道理；這是因為他的信仰是來自英國聖公會的教導；而不是來自德國的馬丁路德思想的緣故。
●
評論3：衛斯理在阿得格斯街成聖經驗之前，已經有聖靈內住了嗎？
我認為是有的。
衛斯理在阿得格斯街所得到的「信心果效」其實就是聖靈內住很久以後的果效，既能使信徒結出聖靈果子，也能使人脫離罪與死亡的律。本來他沒有這種體驗的，因為以前還陷身在聖靈與罪的交戰過程中，並且常常打敗仗。後來由於衛斯理遇到的貝勒先生一直向他提到「信心」能使人瞬間進入聖潔和喜樂，乃是一種高標準的內在成聖經驗，引動了衛斯理的嚮往，最後在阿得格斯街終於得到了這種聖靈帶來的高度經驗。
●
評論4：約翰‧衛斯理的瞬間經驗否認「慢慢成聖」的道理！
一般來說，約翰‧衛斯理教派的人都認為成聖經驗是緩慢的，他們都強調要長期靠著攻克己身，到最後終才能達到了聖潔的地步。
※
但是，衛斯理的這個經驗是如此突然，導致衛斯理深信成聖﹝就像是稱義一般﹞是可以在一瞬間得到的。雖然他承認在成聖的前後都需要逐步成長，但他堅持有瞬間可能達成的成聖經驗。[8]
●
評論5：約翰‧衛斯理 的成聖經驗就是「重生」的經驗
在他瞬間成聖的自述裡，有一句話很重要，就是他認為這個經驗已經「除去他的己」，也就是說除去了他的老我。換句話說就是「老我消失了」。我們知道，基督徒的老我如果消失了，就會換來永生不死的生命，這就是「重生」。所以我們可以說：約翰‧衛斯里的阿得斯格街的瞬間「成聖」經驗就是「重生」經驗！
──2014、0 8、13寫於鹿港
──2017、11、18略修改
●
〈本文資料來源〉
一、〈衛斯理約翰日記〉﹝網路簡體字版，搜尋可見﹞。
二、杜羅伯﹝Robert G. Tuttle﹞著‧蔡捷安譯：〈吞噬黑暗的烈焰──城聖使徒衛斯理﹝上、下﹞〉﹝台北縣：橄欖出版社，1994初版﹞
●
注解：
[1]杜羅伯﹝Robert G. Tuttle﹞著‧蔡捷安譯：〈吞噬黑暗的烈焰──城聖使徒衛斯理﹝下﹞〉﹝台北縣：橄欖出版社，1994初版﹞頁19。
[2]同上，頁20。
[3]同上，頁18。
[4]同上，頁29。
[5]同上，頁38。
[6]同上，頁40。
[7]同上，頁67。
[8]同上，頁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