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田牧師、萊爾主教、宋澤萊談聖潔
黃金田牧師、萊爾主教、宋澤萊談聖潔
──並談「聖靈內住」的奧秘
記錄者：宋澤萊
在場者：黃金田、王世勛、宋澤萊
談論地點：鹿港宋澤萊寓所
訪問時間：2014年6月18日晚上
一、前言﹝宋澤萊撰﹞：
話說公元1875年7月，第一屆的凱錫克大會﹝聖潔運動﹞在英國西北部的凱錫克湖區召開。這個運動強調基督徒聖潔的必要性，基本上認為基督徒分成兩種：一種是沒有聖靈充滿、失敗的「屬於肉體」的基督徒；另一種是聖靈充滿、得勝的「屬於聖靈」的屬靈人。信徒要變成「屬靈人」，就要把自己奉獻交託給神，靠著信心放手讓上帝在信徒的內在做工，才可以變成屬靈人。在其他方面當然還有許多的看法。此一運動推動信徒可以「完全成聖」的理論，一般人就把這個成聖觀往前追溯，認為是受到衛斯理的完美主義的影響，因為衛斯理也認為信徒今生可以達到「完全成聖」的地步。之後，這個運動影響整個世界，到今天大會仍然延續下來，有名的傳道人包括慕安德烈、戴德生、慕迪、夏佛、雷歷，甚至1938年到英國參加大會的倪柝聲都受到深刻的影響。
不過，第一屆的凱錫克大會召開前，正在薩克福郡的絲特拉德布魯克市牧會的聖公會牧師萊爾﹝J.C Ryle，1816─1900﹞，對凱錫克運動持有懷疑的看法。到了1877年，萊爾牧師終於出版了《聖潔﹝Holiness﹞》[1]這本書，正式對凱錫克運動提出七點深度的質疑。萊爾當時是非常有名的牧師，在1880年也晉身為當時世界第一大港利物浦的主教，地位崇高，他的批評意見當然非常重要。大致上，萊爾的基督教觀念是福音派的觀念，雖然他身為聖公會的神職人員，但是他所閱讀的書大多是清教徒的書籍，所以他的中心思想接近了改革宗加爾文的思想。他對凱錫克運動的批評，也等於是當時改革宗對於凱錫克運動的批評；也可以視為改革宗對衛理宗的若干批判。這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值得我們特別注意。
對於基督徒而言，辨明凱錫克運動和萊爾主教之間的差異，並且區分出誰對誰錯，絕對不是沒有意義的事。由於萊爾主教出版《聖潔﹝Holiness﹞》這本書時，年紀是61歲﹝他活了74歲﹞，他後來有沒有改變看法無法知曉；同時我也嫌他61歲太年輕，當時思想是否完全成熟是很難斷定的。我因此就萊爾所提出的七個疑問中比較重要的六個，請教於黃金田牧師，想要聽一聽黃金田牧師的意見。一方面，黃金田牧師是台灣聖﹝潔﹞教會的牧師，本質上是衛理宗系統的基督徒；另一方面黃金田牧師今年已經86歲，年紀也夠大了，一生在台中聖教會牧會達到42年，受他影響成為牧師的人數達到66人，3個孩子和2個媳婦都是牧師，在教會裡可說功績彪炳。由黃金田牧師來反觀萊爾主教的思想，是恰當的，能給我們做一種有益的參考。
鑑於台灣基督教徒不太有談論聖潔的習慣，這篇文章將貼於網路上，希望給嚮往聖潔生活的基督徒做一個不偏不移的方便引導。
第一個問題：只憑信心，就可以完全成聖嗎？
宋澤萊：黃牧師好，今天準備了六個問題想問您。也就是萊爾主教對於早期凱錫克運動所發出的七個疑問中的六個，想聽一聽黃牧師您的意見，給一般基督徒對「聖潔」有比較正確的觀念。第一個問題是這樣的：當時﹝1875年﹞，大概凱錫克運動裡有人認為「完全成聖」光憑信心就可以，不需要努力；反正信徒只要有信心，只要放手讓上帝在內在做工，終有一天就會完全成聖，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動作。也就是說想達到完全聖潔的境界，只要接受就可以，不需要有任何行為。萊爾主教對這種看法表示懷疑。他認為「因信稱義」只憑信心，不需做工，這是對的；但追求成聖和因信稱義是不一樣的。聖經教導信徒，在追求聖潔上，基督徒不只是需要信心，也需要個人的努力和做工。使徒說「我鬥拳」「我奔跑」「我攻克己身」「當潔淨自己」……都是勉勵信徒應該努力，不是僅靠信心就可以成聖的。「因信成為聖潔」這種說法在聖經裡是找不到的。對於萊爾主教的意見，黃牧師您有甚麼看法？
黃金田：萊爾主教的看法是對的。成聖就是使人成為聖潔，是一個動態的過程，也是神和人合作的結果，不是單方面的。本來上帝為人所做的救贖是完全的，這個救贖也是恩典，是準備好免費給信徒的。恩典有兩次，第一次的恩典就是因信稱義，信徒的罪因耶穌的死而被赦免，只要信耶穌就可以稱義、重生。在第一次恩典裡，信徒雖然重生了，根本的背離神的大罪可以被赦免；但是罪性還潛藏在人的本性裡面，還會發出許多罪行，必須再靠著悔改，把自己殘餘的罪行當著神的面講出來，徹底倒空自己，使自己慢慢潔淨，這個悔改的行為就是追求聖潔的行為，有一部份是人努力的結果。悔改不只一天或一次，是許多日子許多次，是一個過程；這就是說成聖是由許多日子許多次的悔改所構成，是一個長長的過程，我們走在成聖的路上，經過許多次人神合作的結果，慢慢地就會來到第二次的恩典──完全成聖裡頭。因此，想要完全成聖只有憑信心是不夠的，一定還要配合個人的努力。
第二個問題：成聖不由生活細節來審查，對嗎？
宋澤萊：當時，凱錫克運動大概有人太過於憑感覺和感動來談聖潔，只感到自己一時比較聖潔了，就說自己「大大蒙福」「找到了更高的生活」，就宣稱自己「完全成聖」；但是生活上卻觀察不到聖潔的跡象。萊爾主教於是就很懷疑這種說法，認為這種「完全成聖觀」是值得懷疑的。他認為聖潔運動的人應該在生活上把聖潔的細節講清楚，不可以模糊地講一些籠統的空話。基督徒應該把自己擺在生活上，我們的口舌、性情、天性、父母與兒女的關係、丈夫和妻子的關係、工作中的言行皆必須被審查，總之在細節上都必須表現出聖潔的行為才算數，不只是憑感覺和信心而已。黃牧師對這一點有甚麼看法？
黃金田：萊爾主教說得對！聖潔是需要講究生活細節的。有關聖潔的生活細節，舊約聖經〈利未記〉第19章最詳細。你看看這章經文：首先，耶和華對摩西說，你曉喻以色列全會眾說：「你們要聖潔，因為我耶和華你們的上帝是聖潔的。」之後，經文就詳細說出了以色列的人民應該聖潔的種種生活細節，比如耶和華說「你們各人都當孝敬父母」「不可為自己鑄造神像」「在你們收割莊稼，不可割盡田角，也不可以拾取遺落的；不可摘盡葡萄園的果子，也不可以拾取葡萄園所掉的果子，要留給窮人和寄居的」「不可以欺壓鄰舍，也不可以搶奪他們的物」「不可咒罵聾子，也不可以將絆腳石放在瞎子面前」「在白髮的人面前，你要站起來，也要尊敬老人」……等等都是生活細節，毫不含混，這種聖潔才有意義。另外在新約裡，保羅的〈以弗所書〉的4、5章也詳細說出了聖徒應該有的行為，包括「你們要棄絕謊言，各人與鄰舍說實話」「生氣卻不要犯罪，不可含怒到落日」「總要勞力，親手做正經事，就可以有餘，分給那缺少的人」「至於淫亂，並一切污穢，或是貪婪，在你們中間，連題都不可以，方合聖徒的體統」……等等也都是生活細節，毫不含混。總之想要完全成聖，只看信心是不行的，還要能夠結出聖靈的果子，在行為上表現出來才算數的。
第三個問題：完全成聖是可能的嗎？
宋澤萊：當時，凱錫克運動大概把人看得太高，認為信徒可以達到「完全成聖」的地步。萊爾主教對這種說法表示懷疑。他認為聖經當然曾勉勵過信徒「竭力達到完全的地步」「要做完全人」，但是聖經裡恐怕沒有經文提到任何人真正能夠達到思想、語言、行為完全無罪的地步。相反的，在每個時代，最傑出的聖徒們，總是否認他們能達到這一點。他們越蒙屬靈的光照，就越看到自己數不清的缺點和瑕疵。像大衛、保羅、約翰都用強烈的語言宣告他們在自己的心理感受到軟弱和罪惡。近代有名的殉道者約翰‧布蘭福德、胡克、厄舍這些人也是如此。說自己能「無罪生活、三個月無邪念」根本是無知的說法，這種教導不真實，由於根本無法實現，將會叫人感到信仰基督教是恐怖的事，使信徒遠離了信仰；同時也會使弱小的我們和弟兄們自我膨脹，宣稱自己已經達到完全，卻全然不顧慮到自己的無有，自陷在危險的錯謬中。在請教黃牧師之前，我也想說一說我對萊爾主教這種說法的意見。我認為萊爾主教的懷疑是有道理的，「完全成聖」是不可思議的，因為「完全成聖」是沒有一個固定標準的，「完全成聖」和「宇宙的最高處」具有同質性，我們永遠無法知道它指的高度在哪裡，恐怕會變成無意義。完全成聖，應該是指人能達到完全無罪的地步，但是事實上基督徒都知道，只有耶穌是無罪的，我們不可能和耶穌一樣無罪。馬丁路德也曾說過，一個基督徒是同一時刻包含了義人和罪人的身分，此一矛盾將在今生持續不斷，直到死亡；即使成聖和潔淨的過程正在進行，這場鬥爭在今生今世也不可能終止，律法會迫使基督徒終生悔改[2]。黃牧師對這一點有甚麼看法？
黃金田：衛斯理本人是認為人可以「完全成聖」的，並且他以實際的經驗告訴基督徒，人可以「完全成聖」。不過，我認為衛斯理所說的「完全成聖」是指凡人的一般成聖，並不是指神的那種完全成聖；換句話說，衛斯理所說的聖潔是指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那種程度的聖潔，而不是那種神才可以做到的聖潔，就像是有一些以色列人一定可以做到〈利未記〉第19章所規定的聖潔生活細節，至少可以做到非常接近的地步。萊爾主教和馬丁路德可能把「完全成聖」的聖潔程度拉高到耶穌的那種地步，當然我們一般人做不到。說真的，我也認為沒有任何基督教徒能做到「三個月無邪念」的地步，這是很難的，衛斯理所說的「完全成聖」不是指從此都不會犯罪，還是會有的。但是，千萬不要忘記，人是有自由意志的，雖然有邪念，但是我們能抵抗它，使它不致停留在心中太久。就像有人說，一隻鳥可以在任何時候突然飛到我們的頭頂上拉屎，我們固然無法禁止牠，但是我們有自由意志可以拂掉那些屎，使之不停留在我們身上。我們可以靠著聖靈的幫助，努力對抗邪念，不被它所役。
宋澤萊：這麼說來，這也暗示信徒的聖潔是不可能停留在一個程度上的，也許是會退步的，因為比如說有時候飛來的邪念比以往的都多都大，那麼聖潔程度可能就降低了。我這麼說對不對？
黃金田：沒錯，不保守就會退步。
宋澤萊：那麼稱義得救會不會退步？
黃金田：得救會不會退失有兩種說法：一種是主張不會退失，一旦得救就永遠得救，因為獲得上帝兒子的身分後，就永遠是上帝的兒子，不會再改變；另一種則主張會退失，如果這個人不願意接受救贖，擅自跑去作奸犯科，則救恩就失去，不能得救了。衛裡宗比較偏向第二種看法。
第四個問題：羅馬書第七章的問題
宋澤萊：萊爾主教也提到〈羅馬書〉第七章的問題。在〈羅馬書〉第七章裡，保羅說：「我也知道，在我裡頭，就是我肉體之中，沒有良善。因為立志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來由不得我。故此，我所願意的善，我反不做。我所不願意的惡，我倒去做。若我去做我不願意做的，就不是我做的，乃是住在我裡頭的罪做的。我覺得有一個律，就是我願意為善的時候，便有惡與我同在。因為按我裡面的意思，我是喜歡上帝的律，但我覺得肢體中另有一個律，和我心中的律交戰，把我擄去叫我服從那肢體中犯罪的律。我真是苦啊，誰能救我脫去這取死的身體呢？」萊爾主教認為這一段保羅書信裡所說的基督徒苦境，是指那些成熟的基督教徒而言的；換句話說一個成熟的基督教徒，還會有內心和肉體的爭戰。萊爾主教並且說，有名的基督教注釋家也都說這段經文是指稱成熟基督教徒的苦境而言的，以此證明成熟的基督教徒沒有人能完全成聖。但是，凱錫克運動的人卻認為保羅這段書信指的是未成熟的基督教徒經歷，乃是未重生之人或軟弱的根基不穩的信徒的狀況，這樣對嗎？黃牧師對萊爾主教的說法有甚麼看法？
黃金田：〈羅馬書〉第七章應該是指未成熟的基督教徒而言的。〈羅馬書〉是這樣的：保羅很有秩序地由未成熟的基督徒內在修養，談到成熟的基督徒內在修養。第七章談的就是未成熟的基督徒的內心掙扎狀況，這時的基督徒是痛苦的，他要爭戰，還沒成熟；到了第八章，才談到真正成熟的基督徒修養，這時的基督徒已經完全成聖了。在衛理宗裡，一向比較不重視第七章的書信，反倒比較注重第八章的書信，這是有原因的，因為衛斯理宗很重視完全成聖。你看！第八章說：「賜生命的聖靈的律，在基督裡釋放了我，使我脫離了罪和死的律了。」這是一種對聖靈的律的完全肯定，明明白白地說聖靈的律到最後終必得勝，終能治死肉體裡的罪的律，這時的基督徒就成為成熟的基督徒，也就是完全成聖的基督徒了。我想把〈羅馬書〉的第七章和第八章分開來看才對。也即是不要把第七章看成是基督徒最後的修養；反倒是應該高舉第八章，將之視為基督徒最後的修養，這樣才是有益的。
第五個問題：「基督在我們裡面」的問題
宋澤萊：在當時的凱錫克運動中，大概有人常提到「基督在我們裡面」的這種說法，很叫萊爾主教感到不妥。固然，聖經裡有幾處經文提到基督「住在我們裡面」或「住在我們的心裡」，但是這應該是表示「基督藉著信住在我們的心裡」以及「藉著他的靈成全在我們裡面的工作」的意思。但是，如果凱錫克運動的人硬是要用「基督在我們裡面」這句話來指稱基督在一個信徒裡面有某種「內住」，就要特別小心。它會帶來兩個嚴重的後果：一個是混淆了基督和聖靈的工作。由於基督的專門工作是救贖我們的罪、做我們的中保、在天上幫我們代求；聖靈的工作之一則是內住在我們的身體裡，結聖靈的果子，使我們成聖。現在我們混淆了他們，可能就會忽視聖靈的專門工作，忘記耶穌曾說過在他升天後，會差來一位保惠師永遠與我們同在。如此一來，就貶低了聖靈上帝的重要性，成為一種信仰上的危險。另外在從前，有人藉著「基督內住」的口號，建立了反律法主義和糟糕的狂熱主義。那些人一口咬定「現在活著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裡面活著」，就認為自己做甚麼都不必負責任了，也不再懼怕犯甚麼罪了，最後當然變成異端。因此，萊爾主要就認為「基督在我們裡面」這種說法是不能不小心的。在聽黃牧師的意見之前，我也要先談談我對萊爾主教這個擔憂的看法。我和萊爾主教的看法相同，不太同意有人使用「基督在我們裡面」這個說法。除了萊爾主說的這兩個弊端以外，我認為它和我的經驗不合。我的確能感到聖靈就住在我的身體內，我的身體就是聖靈的殿，這是清清楚楚的感覺，不過我始終感覺不到基督住在我的身體裡。過去我曾經在異象和異夢中見到耶穌，耶穌也曾為我治過病，但是截至目前為止，我不曾感到耶穌在我身體裡。我認為要叫「耶穌內住」應該是很不容易的，我總覺得我能與耶穌在某個場合見面或者將來能在天上站在他身邊，我就很滿意了，我不敢要求他住在我的身體裡。不久前，我看到倪柝聲談「基督內住」的若干文章。倪柝聲顯得非常小心，他必須迂迴地談到耶穌復活後，已經變成一種「靈體」，換句話說，耶穌已經變成一個靈，因此能住在我們裡面[3]。結果我就發現，倪柝聲幾乎分不清楚聖靈和耶穌的差別，也許他指的耶穌內住，就是聖靈內住也不一定。總之，「聖靈內住」的說法我能同意；至於「基督內住」這種說法，我實在很難實際經驗到，也有點不解！黃牧師您的看法呢？
黃金田：「基督在我們裡面」這種說法的確會帶來一些問題。聖經提到聖靈能內住在我們裡面，聖靈是我們的辯護者、援助者、保惠師，這都是很明確的，也是能經驗到的事。但是，「基督在我們裡面」就比較困難被經驗到。不過要注意，聖經的經文有許多地方的確提到「基督在我們裡面」，是不能否認的。〈約翰福音〉的14章20節，耶穌說父將來要差遣一位保惠師來，說：「到那時候，你們就知道，我在父裡面，你們在我裡面，我也在你們裡面。」15章的1─4節耶穌提到他是真葡萄樹，說：「你們要常在我裡面，我也常在你們裡面。」這些經文是不能忽視的！
第六個問題：飛躍的、突然性的成聖是可能的嗎？
宋澤萊：當時凱錫克運動裡，大概有人強調成聖的神祕性以及「更高層次的生命」，指出信徒能藉著一個巨大的飛躍，瞬間、神祕地進入一種蒙福和完全成聖的狀態中。並且指稱這種狀態是「第二次歸信」。萊爾主教反對這個說法。他認為這種說法是人造的發明，聖經中拿不出經文來支持它們。萊爾主教認為信徒在恩典中逐漸長進，在知識上長進，在屬靈性情上長進、在愛中長進、在聖潔中長進，在謙卑中長進，這才是聖經的真正教訓。突然性的、飛躍性地進入完全成聖中是不可思議的。至於「第二次歸信」的說法根本上就沒有必要，因為如果一個信徒在歸信和重生的那一天，它沒有被分別為聖歸給上帝，就很難說「歸信」是指甚麼，一個信徒真正歸信後，就慢慢會進步成長，往成聖的路前進。當凱錫克運動的人把「更高層次的生命」當作第「二次歸信」來告訴信徒時，就會貶低信徒當初第一次偉大的歸信，造成對歸信行為的破壞，它會帶給謙卑的人沮喪、使膚淺無知的人自我膨脹，帶來一種危險！以上就是萊爾牧師的擔憂。在請教黃牧師之前，我同樣要先談一談我對萊爾主教擔憂的看法。依照我的經驗，雖然我同意不要使用「第二次歸信」這個詞語，以免使「初次歸信」的人產生自卑感。但是我贊成有「第二次恩典」這件事，因為的確有一種飛躍、瞬間來臨的恩典，使信徒進入一個更高的屬靈的生活狀況中。記得在1990年左右，我因為當面對一位地方教會的信徒承認「我信耶穌死後三天復活」，結果造成我瞬間在異象中看到耶穌的連續畫面，導致我開始信耶穌，算是因信稱義了；幾天以後，我又發現聖靈從天空降下來，像一座大山一樣，在我的背後挨近整整有三天三夜。之後的20幾年內，我有種種的屬靈的恩賜，包括看見異象；做了眾多的異夢；也有了說方言和教導別人說方言的本領；最後，聖靈甚至親自告訴我，我已經得救，不必擔心去不了新天新地。雖然恩賜如此之多，不過，20幾年，我的舊人的改變不大，也就是說在生活的聖潔上進步甚微，甚至可以說糟透了。在這20幾年間，我發現聖靈給了我一些行為的改正，包括「放棄從前的信仰」「不吃祭拜物」「遠離蛇類」「遠離偶像」「喜歡基督教徒，不喜歡俗人」「放棄寫世俗小說，改寫基督教小說」……等等，但是大抵都是大方向的，也就是聖靈導正我區分出「基督世界」與「魔鬼世界」、「人類世界」之間的差異，使我能在大方向上分別為聖，至於我的本性和生活的改變並不大。在這20幾年間，許多屬肉體的嗜好始終跟隨著我不放，比如說若無其事地看暴力殺人和情色影片、對妻子發脾氣對兒女輕忽、不知節制地大吃大喝……始終不曾離開我，我和它們鬥爭的結果通常是換來完全失敗的結果。尤其這一生，我總是持著一種憂鬱、沮喪的心情在過日子，它讓我發展出一種喜歡到卡拉OK歌廳的舞台上飆歌的壞習慣，我常常單獨一個人去唱歌，這３、４年來因為父母的癌症，更加挫傷了我的情緒，我甚至能一個禮拜２次去飆歌，我埋首在無比憂傷的心情裡唱著憂傷無比的歌，一唱就是一個下午，自覺沒有未來。可是，我又知道我是一個基督徒，我有聖靈的恩賜，不應該如此在生活上墮落，讓聖靈擔憂。我總是很掙扎，陷身在墮落肉體的律與聖靈的律的鬥爭中，無法自拔，到最後都是聽命於肉體的慾望，以失敗告終。不過，在最近一年內，這個情況被改變了。我記得有一次，我和一位真耶穌教會的長老談話，這位長老已經說了幾10年的方言了，算是這方面的專家，他問我第一次說方言的情況。我把那種在學校房間裡聖靈充滿，被舌頭操縱了全身，人和桌椅一起大震動的火熱狀況說一遍，他不禁連聲稱讚起來。也就在那時，我發現一向存在於身體周邊的聖靈突然住進胸腔裡面，我感到很稀奇。果然，我在回家後，一向對妻子的抱怨很快就消失掉了，對小孩也開始感到抱歉；在看暴力殺人影片時竟然連聲嘆氣，感到厭惡，最後看不下去關了電視機，更不要說是那些情色影片了。之後，我也開始比較長期的節食，不願意讓自己有飽食感，為的是讓自己有清醒的靈性，保持對聖靈同在的敏感度。至於單獨到歌廳舞台上飆歌的慾望還是出現過許多次，但很快就在胸腔裡冰消瓦解，我想將來除非和朋友同樂，我不會再一個人去柳綠花紅的舞台上飆歌，那只是多增加我的憂傷而已。聖靈現在仍持續內住在我的身內，這是我從前所不敢想像的，以前聖靈總是在我身體的周邊，頂多是澆灌下來或充滿我，之後就匆匆離開了，現在則內住在裡面片刻不離，我很能清晰地和屬於肉體情慾的世界劃出一道鴻溝，覺得那些肉體情慾的事和我毫無關係，我是聖靈這一邊的人，有我自己的行事法則。我彷彿由〈羅馬書〉第七章瞬間翻身過來，就來到了第八章；也彷彿由一個窮人突然變成身懷萬貫金錢的富翁，覺得身有聖靈很有身價，走起路來很風光。我也很有信心，踏在聖靈在我裡面為我築起的紮實營盤上，不久就會徹底治死屬於肉體的罪的律，使自己行事為人更加乾淨。同時我也發現聖靈開始在我的內在結出果子，就像不久前，又做了一次異夢，在夢中我對神發出了肺腑的感嘆，我說：「神啊，人活著真是苦啊！」神卻回答說：「你有喜樂油可以度過！」我沒有聽過「喜樂油」這個名詞，夢醒後趕快去電腦查這個詞的意思，知道了「喜樂油」就是指聖靈而言，因為聖靈所結的果子裡的9種要素就有一種叫做「喜樂」，我知道我又蒙受了聖靈極大的恩典。所以導致現在這些林林總總的新狀況，都是由於瞬間、突然的改變所帶來，關鍵點在於「聖靈內住」的那一瞬間所促成，和以前的「聖靈的澆灌」「聖靈的充滿」無關，純粹是「聖靈內住」所造成。因此，我認為萊爾主教所堅持的「逐漸長進說」並不一定是完全正確的，我覺得凱錫克運動的人所說的「瞬間完全成聖」也有某些正確性，最起碼我就是如此。說得這麼多，不知道黃牧師的意見如何？
黃牧師：「第一次的恩典」和「第二次的恩典」這種說法，本來就是衛理宗的基本看法，我本人的靈命經驗也是如此，因此，我認為「第二次歸信」這種說法並沒有太大的錯誤，這是我和萊爾主教不一樣的地方。但是我贊成萊爾主教的「慢慢長進說」，一般的信徒的進步大抵都是如此的。一般來說，信徒在信仰耶穌重生後，還不是很成熟，還需要接受磨練，靠著聖靈的援助、護衛、保守，再透過自己努力反省、認罪，在神面前把自己所犯的罪完全說出來，倒空自己，最後就會來到完全成聖的境界；這是一般過程，屬於正常的。但是這個意思並不是說你那種飛躍的、突然的進步是不可能的，那也是一種進步的方式，也是正常的。我甚至認為有些人在第一次歸信受洗時，就已經完全成聖了。比如說保羅這個人，可能是「一次完全成聖」的聖徒。我們知道，當初迫害基督教的保羅﹝掃羅﹞行走在大馬色的路上，突然被耶穌的榮光所照，他無法抵擋，眼睛立即失明瞎了，然後他到了大馬色城，找到了基督徒亞拿尼亞，接受亞拿尼亞的按手，他的眼睛立即恢復光明，然後受洗，那時他可能就已經完全成聖了。為什麼呢？我們不要忘記，保羅信基督教以前是非常死心蹋地的猶太教法利賽派的信徒，遵守律法是他的第一要務。我們不能忽視律法帶給保羅的極大好處，在信基督教以前，靠著守律法，他就頗為聖潔了，一旦他接受基督徒的按手，有了聖靈後，必然更加聖潔，所以他一次歸信就完全成聖是可能的，我們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總之，信徒行走在成聖的路上，人人都有稍微的不同，我們不能一概而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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