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生命可以有多古老？

[宋澤萊]

●峰外峰集●【散文一帖】
我不明白我的生命怎麼變得這麼古老，好像跨過許多許多世紀，然後來到了現在。……
【題目】生命可以有多古老？
◎宋澤萊
那天傍晚，K與太太一起去7—11買些優酪乳與吐司之類的東西，就遇到了一位男士，這位男士頭髮初白，應該是50歲以上的人了， 他手上抱著一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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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位男士給K行個禮，叫K一 聲「老師」時，K才想起來，這位男士是K在中學任教時教了三年的學生，K感到非常意外與高興，像是一對久不見面的父子，於是就著桌邊，這對師生開始攀談起來，竟然欲罷不能。這位學生一直說k的外貌都沒變，仍然和年輕時教書時一樣年輕，叫k非常感激。
最後，K問這位男士說：「你手上抱的小孩是你的小孩嗎？」
這位男士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說：「不！是我孫子。」
K快樂地大笑起來，想不到他的學生已經當祖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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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這位學生，K與太太走出了7—11。
K對太太說：「想不到我的學生已經當祖父了。」
太太不以為然地說：「你的學生當祖父，干你何事？又不是你當祖父。我知道你又要說你很老了對不對？這陣子你一直說你已經很老，是『阿祖』那一輩的人，難免叫人感到有一種倚老賣老的味道。」
K說：「我說的也是事實，妳想想好了，剛剛我學生手中抱著的那個小孩，再經過兩三年，就能說話了，要是我學生帶他到我眼前，請問那小孩應該叫我甚麼？」太太說：「叫你甚麼？」
K說：「小孩總不能叫我祖父的老師吧！他當然應該叫我『阿祖』。」
太太說：「這算是一種尊榮嗎？」
K說：「不不！我不在乎尊榮與不尊榮，近日以來總覺得我真的非常老，是一種很奇怪的古老，老得不能再老，我不明白我的生命怎麼變得這麼古老，好像跨過許多許多世紀，然後來到了現在。」
太太說：「還好只是一種感覺。你沒聽那位學生稱讚你與教書的時候一樣年輕嗎？」
K說：「我就是無法排除那種古老的感覺。」
太太安慰k說：「不要再說你老，應該想像你還是3、40歲的人，這才是正向的。」●
回家後，k獨自到書房，想把沒有讀完的聖經章節再讀一遍。這時，他才想起約翰福音 8章58節，耶穌曾說：「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們，還沒有亞伯拉罕就有了我。」當時，耶穌不超過36歲。
——2018、12、05於鹿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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