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從一個有名的台灣鄉土作家那裡聽來的自傳性故事:
在我十幾二十歲時,大腦時常有父親的影子,原因是我常常覺得必須在父親的形像中去找尋為人處世的基礎樣本,好讓我做為藉鏡。
可是,到了三十幾四十歲之後,父親的形象退位,大腦裡的樣本被母親的形象取代了。我還不知道為甚麼竟會變成這樣。
母親的形像不只一幅,也不只一種輪廓和顏色。她以多變的面貌、構圖、色彩吸引了我,常常帶領我進入人生問題的深刻思考裡,協助了我了解人生的面貌。
絕大部分的形像都為我劃出了一道又一道的人生底線,同時還附帶說明了人生的意義;最重要的是一再告知了我:人如何可以在極其困苦的、被壓迫的環境下沉默、樸素地活下去,卻仍能不斷地帶給別人溫暖和亮光。
母親的形象永遠是我的老師,她總會使我回想起兒時的種種事情,再從那些事裡提煉出人生深刻的智慧。
最常讓我想起的一件事就是:母親與來到村莊的丐子的那件往事:
在我幼年(60年代初期)的時候,台灣的鄉下還是有許多乞丐的。他們在逢年過節或喜慶婚宴時會成群結隊地來到村莊;不過平常都是三三兩兩不定時的出入,不是每天都來,相隔三、四天才來一次。
每當乞丐進入村莊時,也就是母親最緊張的時候,因為她情不自禁總想拿一些東西給乞丐。可是,我的祖母是嚴格禁止她這麼做的,因為我的家並不富有,我們三餐很少有純粹的白米飯可吃,大都是吃番薯簽過日子。我就曾經看到祖母當面罵她本具的這種太過心軟一直想賙濟別人的「劣根性」。
可是,母親就是覺得非要給那些窮苦的乞丐一些東西不可。
於是,母親想了一個妥善的辦法,她吩咐我常到村里村外走走,看看有沒有乞丐的影子,如果看到了,趕快跑回來報告。為了不讓祖母發現她又要救濟乞丐,她會帶著我到寢室裡頭,將一些藏起來的已經打包好的東西交給我,說:「快!拿去給乞丐。」她總是催促著我,避開祖母的視線,從房子後面的那條小路跑向村道上,將東西送到乞丐的手中。
除此之外,母親要我特別照顧一個乞丐人家。可憐的這家人,那個媽媽的眼睛瞎了,兩個小孩子不足四、五歲,他們用一枝竹杖彼此牽引著,在村里困難地走著、乞討著。母親總是要我帶著他們母子3人,到有錢的人家去要飯,甚至要我護送這家人回到郊外茅草搭蓋的「乞丐寮」。我竟然像一個乞丐的奴僕一樣,和著他們在村莊中乞討起來了。
這個救濟的過程維持了好幾年,直到有一天,乞丐忽然不再來到我們的村莊才停止。
為此,也有人批評母親:竟然叫自己的兒子與乞丐為伍,混在乞丐的行列裡到處乞討,這種行徑不是有違一般父母對兒子的管教法嗎?
可是母親似乎不以為意,因為她始終覺得非要如此做不可。
長大後,這件事意外的成了我人生的巨大回憶,一旦想起母親,連帶著也會想起這件往事。整個事情就彷彿是一個符號,它迴響著多面的意義,故事本身雖然有些陳舊灰黯,卻能不斷散發出一種厚實的人性的溫暖和光輝,足可以叫我終生去細細咀嚼和回味,它使我受益無窮。
總之,母親的慈悲心腸和行徑叫我萬分欽佩,同時她也給了我這個難得的和丐子為伍的經驗,使我日後永遠懂得知足和感恩,我該多麼感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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