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記我信「耶穌死而復活」的往事

◎宋澤萊

●

提到信入耶穌的方法，可說是五花八門，令人目不暇及。有人是這樣信入的，有人則是那樣，簡直沒有一個定則！

●

現在，我介紹一個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信「耶穌死而復活」的方法。也就是說假如你能掰一個理由，讓你能信「耶穌死而復活」，而且憑著這個理由，您敢在許多人面前與人爭辯耶穌的確是「死而復活」了；那麼您就算是信耶穌，也就是變成一個標準的耶穌的門徒；雖然您沒有受洗，也算是一個了不起的基督徒。

●

要怎麼找到這個理由呢？我現在舉我自己以及幾個人的例子來談，您看完之後，就知道這個理由很容易找，簡直是探囊取物；而您獲得的回報將是千倍萬倍！

●

我先說我自己：

●

這是差不多在1990年時所發生的事情。

●

那時，是我進行佛學研究的第10年，在整整10年裡，我由禪宗入門，再研究淨土宗信仰，又研究原始佛教【小乘佛教】。我橫跨大、小乘，出版了差不多10本佛教書籍。有一套叫做《被背叛的佛陀》的批判大乘佛教的書，賣了6千套，之前曾引動「中國在台灣的大乘佛教」與我之間的一番大論戰【其實是一場混戰】，整整轉戰了兩大報刊還無法停息。

●

我早已經放棄大乘佛教的「開悟見性」境界，因為那個「不二」或「空」或「無」的境界是一個讓我無法同意的「佛魔同體論」的境界，完全是一個「是就是非」「善就是惡」的混沌世界，真真正正是一個魔鬼的世界。對它的失望，迫使我往原始佛教的「無我涅盤」世界去找尋新生！

●

但是，等到我的境界抵達了原始佛教《雜阿含經》的「無我涅槃」的四果阿羅漢境界時，我又遭到困難了。因為我知道我只能暫時幾天有「無我涅槃」的阿羅漢境界，無法在人品修養上與境界上天天達到「無我涅槃」的阿羅漢境界。我的「無我涅槃」境界總是暫時的，當時我還在中學教書，整天與幾百個小孩子混在一起過日子，事務非常繁忙。每當我很仔細做自我觀察時，「無我涅槃」境界就現前；但是長時間不做自我觀察時，我的境界立刻退步，不但失去的「我覺」又萌生起來，跟著「涅槃」的境界也失去了；我一路退回來三果，甚至是二果，甚至是初果，有如水流趨之向下，莫可遏止。況且，我在日常繁忙的校務工作中，還是不斷會生氣、貪心、癡迷，終致於彷彿我的修養全盤盡墨，所留下的是我對「無我涅槃」與「貪嗔癡斷盡」的抽象認知而已；簡單說，我知道理想的「無我涅槃」與「貪、嗔、癡滅絕」的大境界是什麼，但是我無法天天做到。後來我才知道，假如我無法出家，不能完全禁絕與世俗來往，我就保持不了阿羅漢的境界，我的理想就與夢幻空花沒有兩樣！這也就是佛陀本人或所有的阿羅漢都必須隱居在深山或是修道院的原因。它最高的境界其實是人為勉強造作的結果，並不是佛經所吹噓的「無為法」；簡單說，就讓釋迦牟尼本人來當阿育王吧，我就不信他還能保有阿羅漢的「無我涅槃」境界！他還是要整天生氣、貪心、癡迷，甚至面對國內外戰爭種種殘酷的事務，他不退回來三果、二果、一果的境界殆非可能！所以說，阿羅漢的「所作已做、梵行已立」本是不自然的，是故意避開萬丈紅塵所造作出來的，本是虛偽的！想到這一點，我對原始佛教也就灰心了！

●

那時，我在學校課餘時，偶而會看看《聖經》，總是覺得我看佛經太多，看《聖經》則少，常有不公平的感覺。也覺得既然我懂佛經，就沒有不懂《聖經》的道理。尤其是像《阿含經》那種經典，是東晉時代的古文體，彷彿無字天書，一般人根本看不懂，我卻能把它翻譯成白話文；那就更沒有理由不懂《聖經》！可是，當我看文字非常淺白的《聖經》時，卻不知道要怎麼領會，好像遇到一團迷霧，遮擋了去路，總是不得其門而入，終致於整本《聖經》亂翻亂讀，毫無章法。

●

還記得有一天，在課餘時【不為學生上課的空檔時】，我又在導師室的我的座位翻閱《聖經》。我旁邊有一位姓「屈」的國文老師，來自山東，是由軍中退役到中學教書的人。他白髮蒼蒼，人比實際年齡至少還要大10歲。這位老師是李常受的「地方聚會所」的信徒，信仰非常虔誠，我就常聽到他突然會喊出：「哦，主耶穌啊！」這句口頭禪。雖然我們信仰不同，平常卻很有交通【「交通」這個詞是倪柝聲與李常受發明的詞語，意思是指信徒之間的交流】，有時他會邀請我去參加他們的聚會；但是我總是借故推辭。這一天，他剛好也有空檔，也在他的座位上看《聖經》。我很少看到有人看《聖經》那麼認真，他在桌上擺了好幾種不同顏色的筆，隨時用那些筆在《聖經》的字裡行間標注著，使他的聖經變成一本各種顏色的書，可說是朱墨爛然！大概是我亂翻《聖經》干擾了他的閱讀，忽然，他停止了他的標注，偏過頭來，笑了起來，他說：「廖老師，很難得看到你這麼迫切地翻閱《聖經》，我很感動！但是，凡是事情總有一個章法。像你這樣隨機翻看《聖經》，是不會有結果的。這樣好了，我甚麼都不問你，只問你一個問題。只要你能懂這個問題，你就知道怎麼看《聖經》，甚至懂得全部《聖經》的道理。假如不懂這個問題呢，那就是真的不懂怎麼看《聖經》，也完全不懂《聖經》的道理了！」他這麼一說，我馬上停了看《聖經》。心想這個屈老師的話很有禪味，很像禪宗所說的「一懂就全懂，一不懂就全不懂」的道理。我就說：「好！您就問吧！看看我懂不懂。」

●

屈老師就說：「在〈使徒信經〉這篇文獻裡提到：『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死了，葬了，下到陰間；第三天從死裡復活。』對於耶穌能死而復活這件事，你信或不信？」被他突然這麼一問，我當然無法瞬間就作答；不過，我馬上想到我念過的一本《來果禪師自行錄》的書裡的一段自述。

●

來果禪師出生於光緒7年【公元1881年】，寂滅於民國42年【公元1953年】，是金山高旻寺的名僧。他一生遊行四方，攀山越嶺，範圍很廣，因此有許多奇怪的經歷。他自述，曾經有一次單獨向著萬里高遠的終南山最高處蔥領攀爬而去。時當9月，荒山上荊棘樹林遍佈。當他攀爬到高山的三分之一處時，就看到一個身穿灰色衣服的老僧坐在石頭上，立刻趨前去問候請教。他問那人有多大年紀，對方說不記得了。又問他幾時開始住在山裡，高僧說：「唐朝！」來果禪師當然嚇一跳，心裡就知道他遇到的是荒野裡的一個鬼怪，就不敢再問對方，趕緊離去，繼續往上爬；後來還在山的高處的一個亭子裡，發現一個道士坐化的遺骸，也不知道是坐化多久了。

●

由來果禪師的這段自述來看，我認為的確有「某個人」可以「活」千年之久，說不定這個人的肉體先是死了，但是又用某種方式復活起來，彷彿未曾死去，所以他才說他避居在山裡不知多少歲月。假如說一個平凡人都可以用某種方式，使自己「活」千年；那麼耶穌是神，祂怎麼不能使自己再「復活」過來呢？一想到這裡，我就回答屈老師說：「我相信耶穌死而復活！」

●

就在我回答屈老師說「我相信耶穌死而復活！」的電光石火的剎那，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一系列的影像，全都是同一個人，就像是看電影一樣，祂啪啪啪地行過我的眼前，並且讓我清楚明白地知道祂就是耶穌，那個影像彷彿告訴我說：「你說對了！我還活著。」我吃了一驚，覺得這一系列的影像真是太生動逼真了！當時我看到的就是一幕「異象」，只是當時我不知道這叫做「異象」罷了！

●

我並沒有把我看到的影像告訴屈老師。

●

屈老師大概看到我神色有異，認為我正在為自己的錯答責備自己，馬上說：「廖老師，你沒答錯，你答得很好，我很佩服你！」

●

這下子換我笑了起來，對他說：「屈老師，我真的要感謝你問我這個問題。我現在知道《聖經》要怎麼看了，就是要先看〈四福音書〉，把耶穌這個人或神弄清楚最重要，對不對？」

●

屈老師說：「對！對！你說得不錯。你真聰明。」

●

我笑了笑，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說：「屈老師，從現在起，我已經不是基督教的門外漢了！」

●

幾天後，我在另一個導師室看《聖經》，在翻開《聖經》第一頁時，看到最前面的兩句話：「起初，神創造天地。地是空虛混沌，淵面黑暗；神的靈運行在水面上。」時，忽然間我感到天靈蓋彷彿不見了，頭頂變得空空蕩蕩，有一個巨大的看不見的帶著力量的實體降落在我的身後，高大有如一座山，我一伸手向後就覺得可以摸到，只是實際上什麼也沒有摸到而已。那時是冬天，我很容易就感到那個看不見的實體有一種溫暖，能使人的身體一下子暖和起來。由於當時我尚缺乏基督教經驗，就認為自己中邪了，即刻跑到幾個教會去請教牧師與傳道，可惜他們也無法解答這個超自然的現象。那個如同高山的實體整整在我的身後站了三天三夜，後來，我領會到那個實體就是《聖經》所說的「聖靈」，我不好意思讓祂在身後繼續站下去，就禱告請他離開，於是那個實體就不見了。

●

之後，就是一連串的異夢、異象的來臨，幾乎都是教導我一些《聖經》上的疑問，或是調整我一些不正確的生活觀念與方式；我更靠著聖靈的指導，慢慢能看得懂許多《聖經》的奧秘，感到神奇萬分。

●

話說回來，聖靈馬上幫我解決了重大的「貪、嗔、癡」劣習嗎？答案是：還沒有！

●

不知道為什麼聖靈不即刻對付我的貪、嗔、癡，祂來來又去去，總是給我異夢、異象，有時候要我對某些人說預言，但是對於我惡劣的本性，祂卻能一忍再忍。

●

2004年，我受洗了，情況仍然沒有改變。

●

到了2013年，情況才有所轉變。因為聖靈永遠內住在我的身子裡，不再來來去去。祂引導我做認罪、悔改，罪行就被削薄，貪、嗔、癡立刻去掉了很多。

●

到了2017年，「老我」消失，聖靈轉變成「新我」，並且顯露出祂的「我是阿拉法，我是俄梅戛；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後的；我是初，我是終。」的本性，成為我的新生命。貪、嗔、癡就更加薄弱了。